厉以宁:世界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定硬性增长指标
厉以宁:世界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定硬性增长指标
来源:中国经济周刊
文章导读: 世界上的主要国家没有一个像中国这样还在定硬性的增长指标,都是改为预测值、弹性值、软值,每个季度要调整。
世界上的主要国家没有一个像中国这样还在定硬性的增长指标,都是改为预测值、弹性值、软值,每个季度要调整,比如,年初估计今年增长是4.5%,过了几个月没有到,第二季度改成4.2%,或者4%—(指标)可以调,这是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,硬性指标就会造成损失、造成压力,这样的观点要改变。
我们要记住,即使几个国有企业共同投资建立了新的国有企业,也比单一的投资主体建立的国有企业好,因为董事会不是代表一方的,而是代表各方的。各种投资者虽然都是国有的,但是形成的董事会将是一个权力相对均衡的状态,董事会上是有争论的,不是一种声音,这也是有利的。
我要讲的问题就是怎样理解新常态。新常态就是常态,符合经济发展规律的就是常态。对于我们来说,比如说我们经济增长在过去是怎样的,过去增长是超高速增长,超高速增长实际上就违背了经济发展的规律,违背经济发展规律首先是不能持久的,其次可能是弊大于利的。何以见得?举例来说,第一是资源加快消耗枯竭,第二是生态环境遭到破坏,第三是低效率,第四是某些部门严重产能过剩。这四个大家都能看到,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—错过了结构调整的机会,错过了结构调整的机会,错过了自主创新的机会。因为都忙于在超常规、超高速的增长,这样就产生了问题。
我们今后想超高速增长也不可能,因为要素成本上升,这表明了你要想维持超高速增长可能会亏本。我们马上就要制订“十三五”规划,大家怎么考虑呢?我参加了讨论,发现有两个认识是共同的:第一,既然要定“十三五”规划,增长率不要太高,超高速是不可能的,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,应该是中高速增长。究竟中高速增长多高呢?7%左右,有的经济学家提出6%~7%或者6.5%~7%,反正5年是可以的,以后有可能还要低,即使是6%,在全世界来看,同样是中高速增长。
与之相对的一个认识,就是观念在改变。我们过去的观点是经济增长率是硬性的指标,因为这样才有权威性,实际上不应该这么看问题。应该说目标增长率不应该是硬性指标。我们过去的做法,中央的(指标),全国人大一通过;地方的(指标),地方人大一通过,就成为铁板钉钉了。必须为完成这个硬性指标而努力,就形成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压力。大家都觉得既然全国人大通过了,就非完成不可,而不顾形势的变化。这样就导致了要完成这个目标,出现各种产能过剩现象、信贷超标现象。世界上的主要国家没有一个像中国这样还在定硬性的增长指标,都是改为预测值、弹性值、软值,每个季度要调整,比如,年初估计今年增长是4.5%,过了几个月没有到,第二季度改成4.2%,或者4%—(指标)可以调,这是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,硬性指标就会造成损失、造成压力,这样的观点要改变。
你要进入中高速增长率的常态,除了要改进弹性指标,用预测值代替目标值,还应当注意改革要配套。因为新常态是配套改革的综合成果。当前这么多的改革当中,最重要的改革是哪几个改革呢?大概是以下几个改革。
第一个改革是要建立有完善法人治理结构的市场主体,就是秘书长(国资委秘书长阎晓峰)所讲的国有企业改革。国有企业改革分为两个层次,一是高层次的改革,着重在资本配置机制的改革,怎么把这么多国有资产用活?怎么让资本发挥更大的作用?国家应该管资本,把资本用活。第二个层次的改革是国有企业的改革,国有企业的改革必须分门类、分行业,因为各行业是不一样的,有些行业公益性的,有些行业是国家特别重要的、不可或缺的,还有一些竞争性的行业。所有这些按行业来定,共同的目的就是把企业搞活。混合所有制经济在不同行业的比例是不一样的,竞争性的行业要看具体行业的情况而定,国家不一定控股,但是某些特殊的行业,国家还是需要控股的,也可能是相对控股,也可能是绝对控股。我们要记住,即使几个国有企业共同投资建立了新的国有企业,也比单一的投资主体建立的国有企业好,因为董事会不是代表一方的,而是代表各方的。各种投资者虽然都是国有的,但是形成的董事会将是一个权力相对均衡的状态,董事会上是有争论的,不是一种声音,这也是有利的。
混合所有制经济在竞争性行业中,迟早会让中国走上职业经理人制度。因为职业经理人制度是非常重要的,产权激励机制,没有职业经理人制度搞不起来。如果全是官员调动职务来当总经理,就不是职业经理人,他是学做职业经理人。职业经理人有供方、有求方。需求方就是国有企业,国企的改制和完善法人治理结构需要职业经理人。供给方在西方发达国家经常是这样一种情况,有企业咨询公司、猎头公司、企业家协会、经理人协会等等,他们把这些人的信息汇聚在一起,推荐经理人。没有中介机构,职业经理人制度形成不了,因为他跟一般的劳动者不同,不会自我标卖,因为他的社会地位在那,不会那样做,主要是通过中介组织推荐进入。
德国有一家很有名的企业,连续几年亏本,董事会不满意,他们需要找到新的经理人,于是去找咨询公司。(咨询公司)不是给你派经理人,而是先跟你定承包合同。这份合同规定第一年扭亏多少,第二年扭亏多少,到第三年才扭亏为盈,如果完成这个目标,按比例收取一部分盈利,然后再推荐经理人。很多地方这样做就成功了。因为咨询公司是带着一个团队去的,而不是一个人在那里。这个团队会指出你的毛病在哪里,如果最后成功了,而且企业也同意,当初带团队的人便成为经理人。中国目前没有这样的条件,但中国迟早要有这样的市场,特别是竞争行业,还包括民营企业,如果要搞现代法人治理结构也一定这样做。它有一个过程。公务员如果退休以后能够成为职业经理人是很好的事情。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第一个改革—建立独立市场主体。
第二项改革是收入分配的协调。中国现在收入分配不协调主要在初次分配,初次分配最大的问题就是农民没有产权,农民现在还在土地确权。他们确权兴致非常高,原来我们去浙江那边,杭州、嘉兴农村刚刚确权,那里进村的路都进不去,全是炮仗。老百姓认为他的土地、承包地、宅基地有权证了,他的房子有产权了,你不能随便圈地,也不能随便拆迁,要不然用法律手段告你。这是产权改革深入到农村了,这对中国未来影响很大。我们在那里考察发现,土地流转加快了,家庭农场制起来了,这都是新的变化。
收入分配的协调还有一个问题是必须让劳工市场有完善的议价机制。因为劳工市场上,双方力量是不对等的,雇人的是企业是单位,受雇的是单个的农民工,或者是一个村子里面抱团出来的几个人,这个力量太差了,所以多由雇主说了算。应该按照国外的经验,工会参与到议价当中,这样初次分配就能够走合理的方向。
收入分配协调的第三个问题是孤立的农牧民在农产品(000061,股吧)出售上和收购方(大超市、大的农产品市场)议价能力不均等,收购方说了算。国外怎么办呢?国外有合作社、联社,他们的力量大。我在丹麦、荷兰、新西兰考察过,这些国家的合作社上都有联社,联社有自己的车队、船队、仓库和码头,直接跟国外的超市联系,这样议价能力就能达到对农牧民有利的水平。中国联社刚建立,这是需要中国加强的地方。
收入分配协调的第四个问题是改革教育体制。教育资源的分配应该是均衡的,但是教育资源现在城乡不均衡。同是义务教育,城里的学校好、校舍好、师资足、学生积极性高,而农村就差,这样下去中国垂直流动的渠道越来越窄,职业世袭化已经出现了,农民工的儿子还是农民工,这样下去收入分配怎么能改善?所以教育体制也需要改革。
保持新常态的稳定一定要改革:通过国企改革和混合所有制改革建立独立的市场主体;受雇者和雇主之间有合理的议价机制,工会要发挥作用;农产品的采购商和农牧民之间要有合理的议价机制,联社将来越来越好;还有教育资源的重新分配。
中国要保持新常态还要注意宏观调控,宏观调控抓两个问题,一是失业率,根据中国国情,失业率将来在4%~5%之间,不会出大问题,超过5%才采取措施;通货膨胀率根据经验,3%~4%没有问题,如果超过4%,国家一样要管。但这都重在预调,重在微调。宏观调控切忌大起大落、大升大降、大摇大摆,这对经济都是不利的,要把这两个指标掌握住。而增长率指标改为软指标、弹性指标,加上以上提到的改革,我相信进入新常态一定可以成功。